我十幾歲小學畢業(yè)卷入文革時己經(jīng)很愛寫詩了,盡管沒人教,沒人評,也還是經(jīng)常歪一歪秀一秀小詩。終于有一天寫的詩被室友發(fā)現(xiàn),上交,因為有感嘆“對立派”掌權(quán)的一句詩“昨夜寒星把謠傳,敵人座山掌大權(quán)”這句話。“敵人”被引伸到了“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”,我即刻被軍管會拘捕。押送到距離二百公里的縣城所在地,勞動改造。從我所處的鄉(xiāng)村,去縣所在地的途中,我第一次看到了雄偉壯大的呼倫湖。這個湖是全國第二大淡水湖,水天一體,一望無際,帶給我極大的震撼,自然原來如此偉大!
然而,極度惡劣的情緒,飽受折磨的身體在呼嘯的北風中,在顛波的卡車上給我?guī)砹藭炣嚭蛧I吐。在沿湖走行的幾十公里中,一個少年對著美麗的湖泊,吐干凈了胃液和膽汁。那時的宏大景色和嘔吐帶來的痛苦扭結(jié)在一起,使我終生難忘。湖水和天際相交的地方,各種形狀的亂云糾集在一起,有黑云、褐云、白云,閃電和偶爾漏出的陽光,是大自然演出的戲劇,深刻于我腦海。印象如此之深,以致于在后來的歲月里,不論是順境還是逆境,不論是高興還是平靜,我都有若干次夢見我在暴風雨中,在家鄉(xiāng)的大湖里游泳,游泳時看到太陽從云叢中露出。照著湖,照著我,使風平使浪靜,助我平安上岸。
后來我進入了手收藏界,在凝視手表的各種表盤,尤其是收藏水鳥系列的幾年里,我常感莫名的遺憾。不僅是江詩丹頓的彩繪,其他品牌也鮮有描繪大自然的壯觀偉岸,海天云陽的互動。我那時想,如果我是一個手表設(shè)計師,我首先要設(shè)計一款宏大的自然景觀表盤,讓我深藏在腦海中的記憶展現(xiàn)在表盤上,讓更多的愛表者隨時看到自然的偉岸美。
江詩丹頓“水鳥”掐絲琺瑯表
技術(shù)上的問題是,直接把繪畫畫在金屬制的表盤上,畫作會不穩(wěn)定不美觀,不平整。施以燒制則變成了景泰藍或琺瑯,而我的思路是一定讓這個畫作平整而有朦朧美,所以我把畫作畫在打薄的白蝶貝的背面。由于母貝是半透明的,從正面上看上去,風景都是隱約可見。如施色鮮明,表面則棱角分明,如施料淡雅,則表面則柔潤和有層次感。經(jīng)過幾次試驗,用各種顏料配比,大概在一年前,我制作出第一個表版并申請了版權(quán)專利。
其實這幾款表的意境都是來自我青年時代的一個新生的早晨。大約在1969 年也就是因為“反革命”罪被“軍管會”釋放不久,由于家庭的極度貧困,不到二十歲的我不得不做起了偷捕魚工作,去呼倫湖下網(wǎng)打魚。第二天去附近的小火車站把魚賣給列車員,列車員把魚賣給沿途的小火車站賺點零花,而我也可用這點小收入幫助母親和全家糊囗。那時的呼倫湖有護漁隊,不讓周圍居民捕魚,經(jīng)常會巡邏。而那時的魚也多的很,熱天赤腳下到膝蓋深的水里,腿就會被魚接連撞擊。只有到了后半夜護魚隊睡了才可以進湖捕魚。
星光暗淡的夜里,我像前幾次一樣進入了齊胸深的水里布網(wǎng)。不知何時不知轉(zhuǎn)了幾個彎,喪失了方向感,看不到岸邊在哪里,茫然四顧,水天一色。前后左右水深全都近頸,腳下似乎是孤島,水也在胸部以上。我從哪里來到了這個孤島上?怎么也不知,似乎走入這個小高地只有一個小隆起,但回去找,方向搞不清了,也找不到了。一種不祥之兆強烈的襲擊著我這個不到二十多歲青年的脆弱心靈。任何一步走錯都會是滅頂之災,我不能動,我要考慮對策,我要逃生。至少不讓我母親傷心哭泣,我甚至想象了我淹死后我母親絕望的哭聲。我本能的感到,慌張就是生死的分界點。我
試圖向周圍每一處試探邁步,但都是深水區(qū)在等著我,滅頂之災在四周圍堵著我,我下定決心,站著不動,我決心站到天亮。而同時困倦,疲憊,還有焦躁一齊向我襲來。不知過了多久,奇跡終于出現(xiàn)了,一片黑云漂來,一道閃電伴隨著炸雷照亮了湖邊和原野。我看見剛才我下湖的陸地和那輛破舊的紅旗牌自行車歪倒在岸邊上。我脫掉了齊頸的防水服,這個防水服如果進了水,我就休想移動一步,到現(xiàn)在沒有脫掉它是因為它能保持我的體溫。不管怎么說十月的湖水己經(jīng)夠涼了。
我不會游泳,是因為不會換氣,憋囗氣游幾米還是沒問題的。防水服肩帶一解,它很快被我扔到了湖底。有了目標我己經(jīng)不懼深水,后來證明齊頸的水只有幾步,但如果不知岸在哪里,這幾步我不會邁的。
一道閃電,讓我找到了歸岸之路,黑云壓湖,反而給了我生機?;剡^頭來收網(wǎng),每個網(wǎng)里都是金光閃閃的鯉魚。第二天在嵯崗火車站,我拿到了二百塊現(xiàn)金,那時的二百塊啊。母親高興極了。那天晚上的生死線搏斗我一直深埋在心頭至今,不能說,不能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擔驚受怕。到現(xiàn)在了,該回憶了,該說了,也許對年輕人是生活的經(jīng)驗。這次我設(shè)計的母貝背畫手表盤的第一枚稱為云與光。是我想象的那個夜晚,光從天頂照下,照明了湖面和岸邊,給我指明了方向。
母貝是使用的白蝶貝,打磨到2 毫米的厚度,透出的畫面是目前的圖案。如果使用3 毫米厚的白蝶貝會使畫面更加朦朧。畫手是東京工藝大學的留學生林敬坤,他是由知名美術(shù)教授推薦給我的。小林有特長,一旦你說出意境,他會很快的畫出你想的意境,是我的最佳助手。
第二枚,朝陽,是讓我難忘的畫面。走出湖水不久天亮了,我小睡后看到太陽猶如重生于世,這是一個戰(zhàn)勝了黑暗與困難后迎來的光明。
第三枚,雨云,是沒有太陽的暗夜中,挾有雨水的厚重云朵在夜空中漂浮。蘊有能量,不時會發(fā)出電閃和雷鳴。
第四枚和第五枚,是夕陽入水。經(jīng)過一天的照耀,給地球和人類以能量后,太陽在云朵的包圍下沉入呼倫湖地平線,比起朝陽,夕陽更寧靜,沉穩(wěn),光輝更柔和。
本文作者設(shè)計的“云與光”盤面手表
本文作者設(shè)計的“朝陽”盤面手表
本文作者設(shè)計的“雨云”盤面手表
本文作者設(shè)計的“夕陽入水”盤面手表一
本文作者設(shè)計的“夕陽入水”盤面手表二